獵物(洛円)
「我就覺得奇怪怎麼突然少了……」洛可可說。「是你吃掉了吧?」 「哈啊?」 「就是那個……」洛可可講出一串約六七個音節的名詞,是円堂聽不懂的語言。 「那、那是什麼?」 「翻譯成日語的意思是指咕嚕咕魯轉。」 「好奇怪的翻譯。」不過円堂確實覺得自己的視覺正在咕嚕咕嚕轉。 幾分鐘前円堂剛回到家,連脫鞋子的力氣都快沒有,眼前畫面扭曲得像哈哈鏡,身體和視覺彼此無法協調周遭距離,光是維持正常步伐走回家,已經是円堂極限了,剛打開家門,便像退回剛學走路的嬰兒時期,左腳勾到右腳,碰一聲,以搞笑的姿勢趴在門口地板。 洛可可一趕過來,就是看到這番景象。 他沒良心笑道:「抱歉,是我沒注意。」 「唔,為什麼要帶那種東西回來?」円堂被洛可可拉起身時這麼埋怨。 「因為夏未說想吃吃看嘛。」 「那麼危險的東西吃下去沒問題嗎?」 「沒問題喔,如果只是吃果肉,而且女生和男生吃效果不一樣……」 円堂打斷洛可可說:「等等,行李裝那種東西你是怎麼過海關的啊!」 「當然是以國家機密要件的方式私人運輸啊。」 「你、你開玩笑的吧!」 「我才不會跟日本兩大財閥的老同學,總理女兒的好朋友,開這種玩笑呢。」洛可可不自覺得嘟著嘴喃喃說。 円堂幾乎整個人掛在洛可可背上,聞到完全不搭調的洗髮精花香,剛出浴的洛可可因為趕著查看,全身只套了件長褲,肩膀掛著円堂的備用毛巾,料面還畫有足球POP圖案。兩人來到往二樓樓梯前,洛可可環上円堂的腰。 「啊,喂,做什麼啊!」 「抱你去房間休息啊,你難道想這樣一拐一拐走上去嗎?」 「不想……但是……」不知為何一被碰觸到腰際,円堂四肢猛然緊繃,以往跟洛可可閒來無事踢球時,肢體不時摩擦和碰撞,開玩笑的擁抱也不是沒被碰過,現在卻莫名奇妙感到抗拒。 可是,突然拒絕又奇怪,円堂按了按額邊,還是任由洛可可將他橫抱上樓。 今天上午円堂匆忙換好外出衣服,打開冰箱,發現家裡唯一有效期限飲料不見蹤影,由廚房門口探出頭,很快找到那瓶置於客廳矮桌的牛奶,內容物老早空蕩蕩,一滴也不剩。 「啊──」円堂抓起容量一公升的屋形紙盒。「你居然一口氣喝完了?」 「冰箱裡就只有那個東西,我也沒有其他選擇啊。」 「不……不只是那個問題吧。」 「那麼,什麼問題?」 洛可可盤腿坐在坐墊,視線沒有移開筆記型電腦的意思,撐著臉頰,不知道在看什麼。 「唔……」円堂捏捏手中的紙盒,放棄向洛可可抱怨。 円堂不清楚洛可可實際是在做什麼工作,每次觸碰這個話題,洛可可總有意無意轉開,只知道他必須經常用到電腦,休假時間看似很多,工作量卻不可小看,常常一開機就忘了時間。久而久之,洛可可對於食物概念只剩下為了提供身體熱量的能量物品,附近有什麼食物就吃什麼,不一定吃飽,至少維持在不會餓到的程度,所以円堂不是無法理解那盒未開封牛奶會瞬間見底的理由。 即使是小型經營的足球俱樂部沒有專業營養師,也會有經理為球員記錄飲食,円堂多少也養成了習慣,在乎起關於這方面的知識,隨便什麼都好,中餐是絕對要吃的。他翻找冰箱底是否殘留上上禮拜日採購食物,上禮拜周六他忙著參看雷門的比賽,周日為洛可可接機,晚餐是吃外賣,壓根忘記冰箱唱空城計,等等得趕去學校和久遠確認總教練的事情,只能去便利商店吃了嗎?円堂考慮這個選項,關上冰箱門,一轉頭倒發現料理台上有包紙袋;記憶中,是昨天洛可可從行李箱拿出來的東西,基於飢餓和帶點報復心態,円堂拆了開來。 「啊,這個是?」円堂偏著頭,觀察手上水果。 不知道該說是橘子還是檸檬,果皮凹凸不平,可能成熟時間不一,有幾棵是澄黃色,幾顆是翠綠色,型狀偏橢圓,聞起來像蘋果和香蕉的綜合體;円堂搖了搖它,沒有聲響,不像是百香果那類的流質水果。 円堂從櫥櫃取出水果刀,想了想,還是大聲朝客廳問:「洛可可──這個,可以吃吧?」 「什麼?」 「我是說這個……這個,像是水果的?」 「嗯,隨便。」 真是的,根本沒在看嘛。円堂瞪著洛可可側面,有些不快走回料理台;但是會這麼漫不經心應答,應該不是重要到不能隨便亂吃的東西,這麼一想,円堂很是放心地對切水果。 剛剛那股微妙水果香頓時濃厚撲鼻,円堂咬了一小口,黏黏軟軟,果實內是如榴槤一般乳白色塊物,不甜不苦,幾乎沒什麼味道。這個落差讓人有些失望,円堂咀嚼兩下,發現連果皮也能吃,儘管同樣沒味道,香味卻很好聞,不知不覺一整顆水果吃得精光。 日本水果價格一向不便宜,像兩顆網球這麼大的水果快可以抵銷正常一餐價格,更不用說進口水果了,円堂覺得似乎在哪看過它,大概是洛可可故鄉的特產吧,但是現在問洛可可,十之八九也是被隨便敷衍帶過。円堂舔舔唇,再吃了第二顆,終於稍微能果腹,味道或口感沒有想像好吃,倒沒什麼奇怪的地方,円堂隨便清洗一下雙手和水果刀,連忙出門了。 「你剛說不吃果皮就沒問題,那個果皮……」円堂被安穩的送到床上,回想起早上的事情,他惴惴不安問。 「有慢性麻痺效果。」洛可可抽掉円堂的橘色頭巾,翹高的髮毛頓時塌了些許。「你果然是覺得皮可以吃就乾脆這樣吃下去了,對吧?」 「會怎樣嗎……」 「那種肉食植物會利用果皮香氣引誘昆蟲進入葉囊,然後笨蛋獵物吃了它的果實就會動彈不得,等著被消化液融掉。」 「你說誰是笨蛋啊,把東西放在那種地方的洛可可才是笨蛋──」円堂激動地抗議,隨即低嗚一聲,眼前的洛可可從兩個影子變成三個影子。 「人類吃的話,大概過五六個小時是症狀發生最強烈的時候,守現在露出好聞的模樣呢。」洛可可活像講解觀光明物的導遊口氣。 円堂不知道該不該糾正洛可可的日文文法,一方面是這似乎不是現在該關注的事情,一方面是身體可沒有餘裕轉移注意力。 「老實說我剛才就覺得了,洛可可,你……」円堂說到這,音量壓到快要聽不見聲音。「你該不會……」 洛可可替他接著說:「不覺得這個情況超剛好嗎?」 「現、現在還是大白天喔!」 「大白天有什麼關係嗎?」 「就是,那個……這樣很羞恥啊!」 「守吃中飯的時候也會覺得羞恥嗎?」 「這個和那個不一樣啦!」 「是嗎?『食慾之於性欲乃同根兄弟』我們國家都是這麼流傳的呢。」 「誰知道你們流傳什麼,給我好好記住這裡是日本領土啦。」円堂哭笑不得地說。 洛可可正俯視躺在床鋪的円堂,雙手撐在枕頭兩邊,他沾了水的青綠色髮毛半垂,額前髮尾濕漉漉得滴出水,啪搭落在円堂眼角,彷彿淚水似,滑過円堂臉頰。 「不管怎樣,做愛……不行。」円堂伸出手擋住洛可可欲親吻的嘴。「明天是禮拜二……禮拜二跟學生約好要、要特訓了。」他嘟囊著說。 洛可可握住円堂的手腕,就這麼握著,沒有動靜,彷彿是小心查探什麼円堂臉上的細節。 這一幕特寫円堂看過,某個警匪片有類似的畫面,就像裡頭的警探所說,人類臉孔確實很奇妙,不過是遮擋一部份,卻有種頓失判斷對方表情的茫然感。 洛可可的眼睛本來是深黑色,可是在沒開燈的昏暗房間裡居然閃閃發耀,像是緬因貓眼底那圈金芒,明明身邊只有透過窗連躍入的夕陽紅,居然還能看得這麼清楚,這就是所謂的危機意識吧?円堂暈呼呼地心想。 洛可可鬆開緊握円堂的力道,手心滑向手肘,一路移動至肩膀,還搞不清楚狀況的円堂一不注意,洛可可順著身體曲線,勾到他天藍牛仔褲,円堂「哇」一聲,出手制止,這麼一來,洛可可倒趁空低下頭,,咬住円堂的頸動脈, END |